【费县故事】李景芬：怀念母亲

中间两位老人是作者的父母

怀念母亲

 

一

     母亲生于1914年10月17日（农历八月二十八日），故于1993年7月24日（农历六月初八），享年七十九周岁。

      母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不识字，没文化，一生勤劳善良，明事理，识大体，会持家，经历了新旧社会两重天。娘家是费县历史上号称“三大重镇”（方城、上冶和梁邱）之一的方城镇闫姓街面人，祖辈以种地为生，兼做街头小本生意。母亲共有姊妹七人，上有三个哥，三个姐，数她最小。母亲说外祖父母治家严格，对子女从不娇惯。她是八岁裹脚，扎耳眼，学做针线活，十三、四岁随大人下地干农活，从小练就了吃苦耐劳的本领。因为是老小，母亲二十多岁才嫁人与父亲成婚，婚后生育了我们兄妹三人，哥年长我一轮，建国后出生的我和妹妹相差四岁。

      父亲因幼年丧父，早年和伯父、姑母由奶奶带着投奔亲戚，流落东北，不久伯父和奶奶也相继去世，父亲来家和母亲结婚后又去了东北。母亲独自在家带着年幼的哥，守着二亩地辛勤劳作。农忙时干不过来，母亲便叫上娘家几个侄子帮忙收种，日子过得很辛苦。同时还时常饱受日本鬼子侵略战火的袭击，整日里东藏西躲，胆颤心惊，不得安宁，母亲跟这叫“跑反”。

      解放了，我们走上了集体化道路，母亲再也不受战乱之惊和劳作之苦。日子过得虽紧巴，特别是国家“三年”（1959-1961）经济困难时期，哥已结婚生子，一大家子人全靠父亲在外寄点钱，拿到集市上买些地瓜干和地瓜秧之类接济生活，度过了难关。尽管这样，也从未听到母亲有半句怨言。她常说：“解放了，都安生过日子，就是喝凉水也觉着喘气匀溜，活得踏实。”

      1962年农村形势有了转机，上级号召农民拓荒种地，并还分给少量自留地，自由种植添补生活。常年飘泊在外的父亲听到家乡变化，便辞去了东北国营砖厂的差事回了家，一家人终于都聚到了一起。生活初步好转后哥嫂连添两男两女，这让父母都特别高兴。哥嫂和父亲都参加集体劳动，母亲在家照看孙辈，料理家务，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母亲一生勤快爱干净，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小时候记忆中，天刚放亮母亲就匆匆起床，先是将室内、院落里外轻轻洒水渗透后打扫一遍，物品归置整洁有序，然后再洗脸梳头做饭，待饭做好锅灶熄火。那时烧的全是柴草，母亲顺手把锅灶前（母亲叫它锅门首）的柴草归整，锅门首前扫得跟明镜似的，又干净又安全，看着就叫人舒服。

      我常想，母亲一天书未念，怎知朱熹《朱子家训》上的“黎明即起，洒扫庭涂”之经典名句？日后随着自己年龄增长，在和母亲闲聊中，方知母亲娘家祖上虽以种地为生，也曾出过读书人，是镇上方圆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现在镇上改革开放40多年来有名的方城“闫家楼”的经营者，就是母亲娘家的五世孙辈人。而今闫氏家族不光经商有道，还供出了不少大学生、研究生，还有进入政界的政府官员等。我为母亲娘家人的兴旺发达而倍感骄傲和自豪。

 

二

      母亲很重视饭事，也很善美食。常说：“为个女人，宁叫饭等人，不叫人等饭。”母亲是这样说的，她一辈子也是这样做的。尤其是家里打墙盖房找人干活，生活再拮据也要想方设法备点好菜好饭招待外人。母亲常说：“好东西自己吃了填坑，外人吃了留名。”意思是自己吃了变成的是粪土，外人吃了传出的是好名声。

      记忆中母亲最拿手的菜是炒鸡。都是自家喂养、重量3斤左右的小公鸡，现吃现杀。母亲用新下来的花生油和麦收后自制的咸面酱烹炒，再加葱姜花椒调味，加入适量温水，木头火慢炖至鸡肉收汤为止。这样做出的鸡，肉鲜味美，香而不腻，让人吃了回味无穷。

      母亲包的素馅水饺也是一绝。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经济还不宽裕，平日里基本以吃地瓜干煎饼和玉米、高粮、谷子等粗粮为主，很少吃白面馒头和水饺等。每年夏收后，农历六月初六，家家都有用新下来的小麦磨成面粉蒸馒头，备鲜桃、纸香敬奉“天神”的迷信习俗，现在看来有庆丰收之意。母亲更是虔诚效仿，照此办理，以求风调雨顺，来年再有好收成。同时，母亲借过六月六，再和上白面包素馅水饺改善生活。母亲从自家菜园摘些芸豆、豆角之类洗净切碎，上锅用烧热的花生油翻炒至馅熟飘香出锅，散去热气后放上提前煮好切碎的粉条和葱花、姜末、花椒面、食盐等放入馅内拌匀，如香味不够再加少许油盐。调馅过程中，母亲已将面粉加水和好揉匀，母亲说这样做出的面皮柔软、劲道。母亲包的水饺是个头不大不小，馅子不多也不少，皮薄、折小，煮熟捞到盘子里，个个饱满，晶莹剔透，好看又好吃，很解馋。哥家两个侄女至今说起来还情有独钟，并常常学做，传承母亲美食工艺。

 

三

      母亲一生勤劳持家，让我最最难忘的还是母亲亲手经营打造的那久已不在的老宅、老屋和老树。

      记忆里的老宅是三间正堂屋、两间东屋（一间做锅屋，一间做储物）都是草房。院子长宽约有十多米，很方正，正堂屋两头和屋后均留有二至三米不等的通道。屋后母亲栽的是楸树、椿树和香椿树；正堂屋门前是棵大石榴树，年年开花，果实累累，红火又吉祥；屋西头朝阳处是棵大花椒树，入春发芽长出花椒，四溢飘香，那是母亲常年做菜不可缺少的调味品。

      花椒树以南约四米处是棵樱桃树，年年樱桃挂满枝头。大门以里两侧分别是一大一小的杏树，门西侧靠猪圈的那棵大的叫麦黄杏，树身不高，树冠大，就像一把大遮阳伞，很好看。小的一棵叫荷包杏。由于母亲勤快，对果树常浇水施肥，棵棵都根深叶茂，很能结果。麦收时节，红彤彤、金灿灿、又甜又面的小黄杏压弯枝头。农时活儿多来不及到集市上卖，母亲就采摘下来，让我东一篮西一筐的送给婶子大娘家和近邻孩子们吃。麦黄杏还没吃完，门东侧的大荷包杏也熟了。儿时的我常和小伙伴们聚在大杏树下玩耍，爬到树上摘杏吃，那个高兴劲儿，简直就像电视剧《西游记》里进了花果山的孙大圣，手舞足蹈，十分惬意。这种情景，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哥家侄子结婚，翻修老屋，部分果树更新，屋后已长大成材的参天大树被砍伐，母亲用它解了板，说百年之后做棺木不给儿女添麻烦。看到母亲对生死如此淡定，让我惊叹不已！

 

四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1990年冬，父亲的突然离去，对母亲打击很大。母亲先是严重耳鸣，进而大脑神经也出了问题，时常夜里做噩梦，睡不好觉吃不下饭，身体也大不如前。

      1993年盛夏，已在县法院工作的我，因马庄镇下牛田村女党支部书记、时任全国人大代表的陆萱同志经济纠纷案，受院长委托和法庭人员一起去北京办案，我糊涂地将在县上身体虚弱的母亲送回了老家。公务数日归来，再回老家看望母亲，谁料母亲自回家后一病昏睡再未醒来，竟成永别，给我留下终生的遗憾！我欲哭无泪，痛恨自己对不起一生含辛茹苦、省吃俭用，供我上学读书并支持我全心全意工作的母亲。多少年来，我无时不在自责、反思和忏悔自己，可纵有三头六臂和万般的真诚，也都已经无法弥补自己的过失和不孝。

      而今，父母都走了，老宅也早已不在了。代之出现的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规划的一条纵跨老宅的南北中央大街和宽阔时尚的文化小广场。忧伤、欣喜让我百感交集！为此，在母亲离去30周年祭日来临之际，我怀着沉重、愧疚的心情，和多少年来就想写写母亲的未了心愿，今天终于将母亲生前令我感动的那些点点滴滴，粗略堆积，拙笔成文，以此来告慰和纪念我亲爱的母亲。愿天堂的母亲，再无疾病，永远安好，幸福！

 

后边的是作者的大侄女和作者，前边的是作者的母亲和女儿。

      作者简介：李景芬，女，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出生于费县原方城镇东古城村（方城镇已划归兰山区），费县人民法院原副院长，已退休。曾先后在薛庄、县妇联、石井、梁邱公社和县计划生育委员会等单位工作。本人生在农家，一无背景，二无靠山，工作学习是我的全部。自参加工作以来，靠的是对党忠诚，对同志真诚，对工作热诚，我深感问心无愧也无怨无悔。唯一愧对的是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岁月静好，珍惜当下。已在党50多年，将继续跟党走，多学习，看好书，交好朋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